京东两周独家新书发布,不如各奔东西,在旅馆和旅馆之间,我是失忆的
一天,一个人突然发现,他与整个世界都不合拍了。那天迷迷糊糊地被叫醒。有一刻,不知道身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。
只知道睡在旅馆的左侧床位,空调还在嗡嗡作响。前一夜入眠困难,醒来时,身体僵硬得像一个很难被剥开的坚果。被子在角落里皱成一团,抱着一个空心枕头,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,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,以及会去到什么地方一点也不期待。外面的清晨多么美,但伸出手去,却又如平行时空般难以触摸,仿佛和你没有一点关系。这是突如其来的意识,却不是偶然发生的,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被查出得了一种有难言之隐的绝症,而那绝症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行成的。
这种感觉发生在日本,确切地说,发生在拍摄节目中。我的工作日程大多安排得特别满,几乎每天都在赶路,每晚换一家旅馆,多年下来也习惯了这种节奏。一天,在日本大分县的一个小镇上游船,我正面对镜头介绍当天的景点,导演突然问我:“你还记得我们昨天去了哪里,都做了些什么吗?”我一下子被问住了,摄像机还开着,马上职业惯性地圆场逗笑,心里却油然而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。我分明记得昨天的同一时刻,也是在口若悬河地介绍另一个地方,却一点儿也记不起究竟是哪里了。
日子像是从脑子里被抽走了一般,没有一点知觉。分明记得好像是乘船去了长崎,但又不确定是发生在昨天还是更前一天。那晚下着小雨,我站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色,可雨夜中还发生过什么?尝过肉肥味美的日式鳗鱼饭,可是到底是在哪个城市吃的,中午还是晚上?发生过的情节都被打乱了顺序,像是日程表里被涂改的数字。
这种害怕来自于习惯和程序,习惯性地把旅行当成工作,并且程序化地完成它。我看看身边的女主持人,灯光亮的时候,我们都在滔滔不绝地表演,演一个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人,眼睛里没有光,像一条濒临死亡的、发臭的鱼,却被一个巧舌如簧的小丑附了体,灯光一灭,连魂都散了,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在说什么。
可回过头来问问自己,我的眼睛里还有光吗?
那团眼睛里的火光,微弱到已经快睡着了。如果说,这团火能把一整只猪都烤熟,那现在,就算烤上一夜,架子上的肉都不再会噼里啪啦作响了。
我害怕这种麻木的日子,害怕那些记不起来却真真实实存在过的日子。看看周围,大家对麻木习以为常。商店里的售货员、医院里的医生、讲台上的老师、公交车上的售票员、写字楼的白领、地铁里的甲乙丙丁,脸上无不是冷冰冰的表情,仿佛今天从来就不曾存在过,有谁还会记得今天是怎样过去的呢?
不被记得的日子是可怕的,像失去了自我,可如果连自我都没有了,那活着还能算是活着吗?
早晨起床,发现自己又身在不同的旅馆,还是左侧的床位。房间拥挤得很,阳光走在外面,里面很暗。房间四周是蜿蜒曲折的水管道和电线,水和电流走在里面,它们把我围绕。我分不清此刻是在哪一个城市,只知道旅馆的早餐券上写着一行看不懂的文字和今天的日期。我按下开关,水从水管里流出来,迅速洗漱完毕,清理好没有必要带走的垃圾,把箱子打包,奔向今晚的另一个旅馆。太阳和月亮都在天上,不停地转啊转,地上的日子却过得一点痕迹都没有。
我想,在旅馆和旅馆之间,我是失忆的。
不如各奔东西
京东二周独家新书发布,别无分号!
杨正龙,旅游卫视主持人,行者,香港浸会大学国际新闻学硕士。
游历世界40余个国家,100多个城市。大学时代开始主持节目,后赴香港读书生活,旅行各地,时居北京。
系中国最有影响力的旅行节目主持人之一,曾获中国电视艺术协会最佳主持人奖。